去看了《天注定》,我很清楚,台灣拍不出這樣的電影。幸者,台灣還不夠慘,還能高唱「愛拚才會贏」,表示還有七分的樂觀,宿命而不悲情;不幸者,台灣漸失反省的勇氣與能力,台灣人不愛血淋淋,只愛小確幸。
被發展速度撞飛的人們
導演賈樟柯說:「當一個社會急匆匆往前趕路的時候,不能因為要往前走,就忽視那個被你撞倒的人」。
影片中,4段毫不相干的故事,碰觸了4顆地雷:官商勾結把小民逼上絕路, 冷血盜匪其實是市井小民一切向錢看的終極進化版,憤而殺人的現代蘇三殺退的不是嫖客而是遠距離戀情帶來的不安,第四段則令人聯想到富士康跳樓事件。
4段故事都包裝在極為現代化的文明外衣底下,富麗堂皇的動車,功能先進的3C產品,紙醉金迷的聲色場所,這樣的反差,使得小人物的憤怒變得荒謬而巨大。他們控訴的不是某個明確的個人、組織或官方單位,而是被某種一致向前的力量撞飛之後,被逼到牆角的本能反撲。
有人覺得,好險好險,台灣早已遠離這樣的氛圍,台灣早已度過工業高度發展的時期,朝向高科技及服務業的世代邁進,其實不然。
受到20世紀以來的進步主義影響,全世界沒有一個國家置身發展之外,好,還要更好,年年評比,不進則退,現在溫飽,不表示以後可以溫飽,這一代幸福,不代表子孫世代都能幸福。不獨台灣在喊拚經濟而已,全世界都如此。
但也因此,在發展的腳步下,難免有人被這列發展的快車撞倒。但這些被撞倒的人,難道都活該?到最後,人們不禁也要懷疑,發展到底是不是硬道理?到底要發展到怎樣才算極限?還是,真要像《天注定》裡,發展到有錢的人愈猖狂、沒錢的人男盜女娼的畸形社會,才能活得下去?
也許我們可以說,這4則故事是虛構的,現實的中國大陸社會並不存在那樣的問題,台灣也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問題,但不可否認的,那卻是所有人的社會,可能出現的問題。
大陸官員看見社會問題
《天注定》在國際影展拿了大獎,在台灣也入圍了4項金馬獎,之前差點無法在台灣演出,眾人擔心這樣說實話的電影,最後的結局是兩岸華人都看不到。值得注意的是,《天注定》通過大陸的審批,也拿到執照,只是未能排上檔期。這某種程度也表示,不只大陸影人有膽識,大陸官方也看到問題了。就等哪一天,大陸各大城市的院線,也公開放映了這部電影,台灣引以為傲的言論自由、創作自由與批判能力,還能在小確幸底下沉吟多久?
《天注定》發人深省,但天注定的命題還是太過悲觀,我們期許「七分靠打拚」的台灣精神,讓社會求發展之餘,還能有更多關照,更多人味。畢竟,人注定,更有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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